在别处（九）

我还在感概断断续续写了六年博客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已经七年了，零个月。人们总觉得凑整的东西会特别一些，所以我也应该这样想，过来写下几句话，然后忘掉他们。向前面走，不着急回家。

我的胃病好像又犯了，在连续疼了一周以后，我才意识到这一点。在吐的那会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，想起那些年的中药，想起姥姥夸我说不怕苦。我觉得那会喝药很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有人会表扬我，为了这个成就感我坚持了两年，没想到八岁的自己竟然这么功利，真是不好。其实那汤药一点都不苦，只是很恶心，不酸不辣不苦不甜的。

突然想起很久没有和姥姥打电话了。上次视频的时候差点认不出，衰老真是可怕，我对着屏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姥姥说你吃了么，我和每次一样，不厌其烦的告诉她，我们这和她那是有时差的，我这已经是凌晨了所以我已经吃了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些对她毫不重要的东西，我觉得她根本没听懂，因为她会对我说你在说什么姥姥耳朵不好使了。然后我就又重复一遍。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其他的什么，我从没在电话里问过她身体怎么样，睡得好不好。我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么说出来。但是我觉得姥姥是知道我关心她的，像往常一样。我总是告诉她我很忙，所以才没有给她打电话。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忙些什么。打个电话只要十分钟而已，可是打完电话却要用十个小时用来回忆。

想起小的时候我有两箱子玩具，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然后把它们一个个摆出来开始编故事，姥姥总是在门口那看着我，问我吃不吃苹果吃不吃橘子，问我饿不饿渴不渴。我总是不耐烦的告诉她不要打扰我，我正忙呢。姥姥说，你自己玩，姥姥下楼去和你张姥姥待会，估计晚点再回来。结果每次她都很快的又回到我的屋子里。我说您别这么早回来，别打扰我。然后她就继续坐在我的对面，直到天黑，直到吃饭。姥姥总是问我，你这一天一天的对着这些玩具有什么好玩的，出去晒晒太阳。我说您不懂，它们可厉害了。

姥姥总喜欢叫我一起下楼，说在家里闷着时间长了不好。然后在楼下遇到邻居聊着聊着就夸起我来，我那会总是很不屑的躲开，因为我从小就觉得姥姥这样做让我很丢人。我觉得自己的事是不该像别人炫耀的，何况连炫耀资本都没有的时候，于是我不再愿意把自己的好事告诉家里人，也不愿意分享坏事，于是日子平平淡淡的，姥姥常常对我说凯凯陪姥姥说会话，我总回答没什么可说的，然后姥姥就沏一杯茶，坐在我对面，说那就陪姥姥待会吧。我没觉得沉默有什么不好，只是觉得丢掉了很多时间，我不知道现在的每个下午姥姥会端着茶杯坐在哪里，会找谁陪她说我的事情。

我真希望我不曾不屑也不曾不耐烦过。也希望可以回到从前的下午，给姥姥讲她想知道的事情。总觉得自己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情，对所有想知道我的人。

我告诉自己影响别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，于是我喜欢一个人思考，一个人做决定。我不告诉他们我的欢乐，也不告诉他们我的痛苦。却不知道，我像这样把人们推开，然后影响了他们。

我们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，认识的人们全没听过，不认识的人们全不愿听。

我们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，声音低的连自己也听不清。

-- 2013-11-02 02:19